北国之春春（大家柴然北国之春）
北国之春
柴然
青山和余天，两位男声，在翻唱由井出博作词、远藤实作曲、
北国之春
柴然
青山和余天，两位男声，在翻唱由井出博作词、远藤实作曲、千昌夫（阿部健太郎）首唱的日本歌曲《北国之春》，一为《我和你》，由林煌坤先生填词，即“我衷心的谢谢你，一番关怀和情谊”这首；一为《榕树下》：“路边一棵榕树下，是我怀念的地方” 这首；与日文歌词风马牛不相及；另还有邓丽君演唱的《我和你》及日文《北国之春》两个版本。
我都能唱，包括日文版本的，也能瞎咧咧，也一直唱。
忽然，有悲哀袭上来：我为什么就唱不出他们那样的歌声来呢？
海峡两岸，华夏民族，同根，同宗，同文，但我们间的歌声，却存有这么大的差异？他们的声音，却也是他或她这样的人未经更多的雕凿，更多的拔高，更多的拉锐，更多的淬火，更多的斧斫，相对自然的声音。我们的呢？那是灵魂的洗礼，灵魂的风暴？我们追逐歇斯底里的时日久矣，表面上声音的锐亮，却掩饰不住精神上的苍白、干涩。
还在当年，我听着从那八喇叭的8484放出的《我和你》《榕树下》，想我无论如何唱不出他们那个健康、明朗、松弛劲儿来。
我想我一定比他们二人唱得遍数更多。有那么一两年时间，我常到宾馆东楼前的小树丛练习。各种版本，各种唱法，混搭在一起唱。
到1986年下半年，我们在赵树理作家班，凡酒喝得差不多了，朋友们就要我来这一首，有时他们听得确是会掉下泪来。
酒多了是一方面，另外大家大多从下面上来，有的几个月没回过老家；还有我们这些拼命想上进的小作家，差不多都出自山西农村的贫寒人家。只是，让你惊异的，是他们落泪，往往是在你用极为不准确的日语演唱之时。那里怎么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原始情感冲动呢？
尽管如此，还得说，无论如何，我也唱不出青山和余天那个健康、明朗、松弛劲儿来。
当我们这些小孩子在冬天的操场上砸过一晌青石子 ，然后回到课堂上，打开书本，当我们开始朗读小英雄刘文学拿着镰刀追杀地主老婆时，在他们的课堂上，这些穿得干干净净、脸色明朗的小孩子，有可能正在读《弟子规》，背《三字经》，听老师讲《幼学琼林》。而在他们的操场上，摆放着练习体操的彩色软垫，而非座座小山似的、由我们这些小孩子用无尽的艰辛砸出来的青石子。他们学校里还有一个游泳池吧。
是的，在我们之间，童年、甚至青少年，是不可能互相抵达的。
听8484那阵子，这边虽已有了邓丽君的日语演唱带流转，但我们中大部分人，还弄不清这首歌叫《北国之春》。这如同我们同样弄不清当年邓丽君曾签约日本某演艺公司，在东京、大阪、北海道、名古屋、奈良等地大获成功一样。
而由作曲家吕远译词、蒋大为第一个在中国大陆登上央视用中文演唱这首《北国之春》，则是几年以后的事，由此《北国之春》才在吾国民中成为真正的热门歌曲，成为人们最为喜爱并持续不断在唱着的头牌外国歌曲。
我敢说，在太原歌城中的点唱率，超过任何一首中国歌曲。
早先，便有资料显示：到1979年，原唱唱片卖出去500万张，成了日本全国的国民歌。歌声跨出国境，1988年中国大陆即将其评为“过去10年最为人们所熟悉的外国歌曲”。歌曲还在泰国、蒙古、印度、越南、菲律宾、美国、加拿大、巴西等国流行，成了一首15亿人喜爱的歌曲。
一首歌曲15亿人喜爱，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吕远的译词，蒋大为的演唱，都非常中国本土化，如“妈妈犹在寄来包裹，送来寒衣御严冬”，如“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杯”，好像就是从我们古老又常新的唐诗中渐进演化来似的。
在我第一次听千昌夫的原文演唱时，则不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值得追记的东西。
作词家井出博接受唱片公司委托为千昌夫创作一首歌，当时千昌夫正在电视上为家乡岩手县做广告，为了突出他家乡所具有的北方色彩，歌曲名便先定下来，就为《北国之春》。可是井出没有去过岩手县，但他想故乡长野县和岩手县差不多少，都是严寒地区，人们对春天的渴望心情是相同的，于是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小时候度过的乡村生活。在长野县的北八岳山麓、海拔1500米的八千穗高原，长着大片的白桦林，据说那里的白桦树有100万株之多，是“亚洲最美的白桦林”。那里的乡村小神社里长着春天最早开花的白玉兰。当八岳山上吹下来的北风突然变成南风后，神社里的白玉兰就大朵大朵地开了。
作词家井出博写完歌词后，跑到同住在东京的作曲家远藤实家里。远藤在走廊里站着读完歌词，对他说，你就喝一会儿威士忌等着吧。说完，远藤拿着歌词上了二楼。不料，才过五分钟，远藤就走下楼来。井出以为远藤忘了什么东西，可是远藤对他说：曲子写完了。
远藤实先生说，我的脑海中鲜明地浮现出故乡新潟春天的景色。儿时家里贫穷，有的冬夜雪花会吹进屋里，落在枕边，冷得你直哭。所以迎来春暖花开碧空万里那种高兴心情也就格外强烈。
井出博先生说，在完成歌词的同时，总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到东京读大学后，看到同学宿舍里有母亲寄来的乡下特产。井出父亲去世早，靠在大阪工作的哥哥寄生活费度过大学生活。他想着，如果父亲还活着，这春天大概会和哥哥一起围坐在火炉前默默地对饮。歌词原也是对家乡和亲人的万千思念。
千昌夫先生说，自己第一次在钢琴旁试唱时，眼前便闪现出穿了旧风衣在外打工的故乡岩手县的那些农民工乡亲。那时候，日本经济还在持续增长，日本的农民工基本上都来自新潟等东北地区，他们是一些特别能吃苦耐劳的人。后来首唱此曲，千昌夫不顾众人反对，便穿了一件绉巴巴的旧风衣登上了电视台的舞台。这是他对这首歌曲的角色定位。
我已记不准是那年听到千昌夫先生的原文演唱了。
特殊的地方，是我眼前不断浮现出山田洋次的系列电影《寅次郎的故事》，尤其是那些个电影结尾，阿寅拎着他那口旧箱子，又将只身离开故乡和亲人，到外面去漂泊。
日本艺术，总有那么一种人类漂泊无依的精神在里面。
日本音乐，这种精神上的哀痛表达得最充分，最强烈。
而我们熟知的一些日本作家，特别如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人的自杀，便不排除有这样痛苦、绝望的精神因素渗透在里。
乡愁。具有人类命题的、更广大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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