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教育云中心是干嘛用的(云南教育云是什么)
罗涛同学开头便问康德所说的“树木”是什么,很有想象力。为什么树木在康德眼中,曲折成了一种缺陷,挺拔却是一种必要?是不是康德所生活的地理环境使得他只看到一种树木而没有别的审美趣味?例如无法欣赏柳树之美。其实并非如此,此处进行一个简短的澄清。康德把人性表达为曲木,是想说人类具有想凌驾于同种族人之上的优越感和统治欲,这使得成为这样的统治者或服从统治的个体,因为没有一个平等的视野,无法将他者视作平等个体,将会恶意地发挥自己的任性(arbitrariness),依从自己天性的倾向性,祸害整个人类可能建立的秩序。因而我选择这个题目其实首先想将其限定在康德的语境下,因为康德本人是所谓“现代性哲学”乃至“现代生活基础原则”的哲学家。我在课堂上也经常强调,要理解当代哲学和当代哲学界所关注的整个问题域,我们必须经过康德这一座桥,伊曼努尔·康德是每一个哲学系学生的必经之桥。为什么这么说?康德告诉我们,他确立了卢梭已经提出的原则、一种法国大革命式的原则:人与人之间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他们的关系理应是一种“自由共在”的关系。如果说我们最终以此语境为前提,要选出一个最优秀的“天使”,那么其也仍将在无限权力下走向“曲木”的结局。这就是原初语境下的“曲木之材”。
当然,以赛亚·伯林将其变得更加复杂,也即不仅仅存在可能会任性妄为的个体——一种小写的意志,更有可能存在一种集体的、由理论推导、由文明生发的单一性原则,伯林称之为一元主义。然而他本人主张的是多元主义,也即如同人一样,每一个观点都被视为平等,文明之间没有优劣之分,不同的观点之间也可以进行平等对话。如此一来,我们可能不会反复陷入一种出于善意与理想却最终走向泥潭的困局中。这两点便是此次对谈的整体语境。康德想表达的是,只有自由的个体彼此处于平等的关系时,每个个体才可能发展他身上优秀的自然禀赋;而如果人与人之间成为一方对另一方的统治,则会导致曲木式的结局。伯林这里,我们把人代换成观点亦然。
在这些问题中我们能看到许多有趣的环节。如罗涛同学通过树木引出,“个体不应退居到内在的城邦”,仅仅停留在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之中,如此很难发展出“乐群”这样一种与社会达成协调的“德性”。非社会化的人很大程度上来说难以称为发挥了优秀自然禀赋的人,康德乃至德国古典哲学一贯认为,人与动物在自然禀赋上便存在巨大差异,自然界会给动物可以自持的“武器装备”,例如虎的牙齿、豹的速度、熊的利爪、象的体型等。人则如赤手空拳一般,需要通过艰辛的劳作、对事物的陶冶及其整个过程中的精打细算、反复权衡,才能在自然界中立足。但这也使得人的智力和天性中的所谓合作精神得到了充分发展,而这两者构成了我们在康德语境下的理论理性(知性)和实践理性的证明。所以康德相信人不同于动物,就在于人有理性,并且能够抗衡可以败坏理性的任意性。因此康德也说,“魔鬼只要有知性,也能统治共和国”。
在这个语境之下,我们也有必要引入当代哲学对康德将人与动物截然二分的反击。如果大家看过之前蔡蓁老师非常精彩的关于动物道德的讲座,会发现道德也有进化心理学意义上的根据,其在灵长类动物中就普遍存在。从这个视角推出去,我们发现,人在智力和道德上的优越性并不必然存在我们一个物种之中。人类能将其较好地发挥,并不意味着人脱离于自己的自然天性。来听我们这个讲座的有不少哲学系的同学,我们会有一种常识性的知识,也即康德对于道德、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理解来自于所谓“义务论”,而义务论要求排除心理的、情感的、生理性的东西,要上升到纯粹的、普遍的原则。回到原先的问题,今日动物心理学和进化心理学的成果反而表明,人性的材料未必是“曲木”,它作为一种动物性可能内在是直的。例如对于灵长类动物学家而言,只有人类会发生一种性别对另一种性别的剥削(如强奸或性侵),大部分灵长类动物没有这样恶劣的、属于康德意义上“根本恶”的行为。所以我们可能不应将人性中的曲木抛给动物性,它们很多或许不来自我们生物性的材料,反而来自于“凿子”,也即刚才吴宇昕同学所提到的很有洞见的观点,很可能出问题的是凿子而非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