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飞来横祸的拼音)
01
他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痛,并缠着绷带。妻子、大伯等人在一旁围着,都抹着眼泪,焦急的眼神聚集在他脸上。诊所的大夫看他醒过来了,说了一句,没事了,就转身离去。
>飞来横祸(飞来横祸的拼音)
“大伯,咋回事啊?”他盯着大伯,摇摇头。
“唉,大侄子。……你要挺住,已经这样了,尽管谁也不愿意相信。……是这样,前天,你爸骑摩托车载着你妈和你姨去塬上一个亲戚家奔丧,回来时翻到了沟底,三个人当时就没命了。……唉,可怜的。临走的时候还说说笑笑的,跟我聊了半天。你爸还说快过年了,想给我和你大妈买件新衣服。谁知道,回来时却是被抬进门的。……你爸这样热心的人,村里谁不夸他。……唉!老天爷真不公道啊!”大伯一边抹着泪一边叙述,后来竟然哭出了声。
渐渐地,周围一片抽泣声。
梁红卫闭上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大侄子,你要挺住。家里还有许多事,都要你来拿主意呢。”
“大伯,亮叔。这次就拜托你们了,村里风俗我不太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你们安排就是。”说完他看了妻子一眼,妻子招呼他俩就出去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强忍着坐起来,慢慢挪下了床。在妹妹的搀扶下,跪在了灵堂前。这几天,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振聋发聩的乐队演奏声,使梁宏伟在现实和梦境里来回恍惚着。分明是坐在灵堂前,他却总看到父亲在一旁忙碌的身影,嘘寒问暖地招呼大家,接来送往地忙碌着。母亲常常从厨房出来,向他投来怜惜的目光,似乎告诉他不要太伤心,多吃点。叮嘱他死了的已经去了,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好在有村里人前前后后操劳着,父母亲顺利入土为安。
02
在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办完了父母亲的丧事,梁红卫才想起了还有老姨的事。站在老姨的坟前,凝视着老姨坟头的花圈,许多往事在眼前一幕幕展开。
老姨是母亲的大姐,为了母亲和小舅能继续上学,她主动退学在家。为了弟弟妹妹过年的新衣服,她甚至还偷偷卖过血。
前些年老姨夫得病而逝,是她把唯一的儿子养大成人。自己这个表哥一直在外打工,好不容易谈个外地的媳妇。结婚后,小两口子给老姨留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就出去务工了。
不知什么时候,两口子就闹起了矛盾。互相指责,互相怀疑,两口子没有在一个城市工作,一年里也难得相见。后来过春节媳妇也没有回来,最初说春节不放假要加班,年后又说单位忙不给假,再后来电话干脆联系不上了。最后联系到娘家,答复是也失去了音讯。
表哥在岳母家附近找了份工作,一年后在媳妇娘家终于逮住了她。可是媳妇死活不回来,要离婚。两口子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媳妇挖伤了他的脸,他抬起一脚把媳妇踹了出去。她的脑袋不幸磕在桌子角上,太阳穴处戳了一个血窟窿,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
如今,表哥还在监狱里。独留下老姨一个人带着孙子,好在老姨身体还硬朗,也很乐观、坚强。总说等儿子出来了,一定要给他再娶个媳妇。有她在,家是不会散的。可惜,这也成了一种无法实现的奢望。
是村里人集资,义务出工,埋了老姨。听说舅舅曾经和村干部说,要替老姨还账,可村里人却死活不依。一村一院的,谁家没个事,互相帮衬着就过去了。
梁红卫拜访了村干部,朝着他们深深三鞠躬。转身离开时,泪水就下来了。这种淳朴的乡情,在如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已经是极其稀缺了。
窗外的月牙儿在云里穿梭,地上风里带着一丝丝寒冷。他坐在父亲母亲的遗像前,回想着家里曾经的温暖和嬉闹。
父亲是退休干部,也曾当过多年的所长,一直和母亲在老家生活着。她和妹妹已成家了,都在外地。只有春节和父母的生日,他们兄妹才赶回来和父母匆匆聚一下,有时候在家里多住一晚也是父母的渴望。
他听父亲说过家里的历史。父亲五六岁的时候,是爷爷、奶奶挑着担子带着他从河南逃到了陕西关中。一路讨饭,流落到此。在村边搭了个窝棚,给人也做短工,后来磨豆腐,日子勉勉强强的能填饱肚子。爷爷去世后,奶奶嫁给了村书记的哥哥,那位哥哥瞎了一只眼,还是个哑巴。可是奶奶当时的情景,是容不得选择的,能有个家就算有口饭吃,这样才在村里落了户。
是村里人帮扶着,才度过了那段缺吃少穿的苦日子。
后来,还是那位村书记,推荐父亲去招工,才有了一份在山里挖煤的工作。他怎能忘了村里人的救命之恩呢?人么,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本分啊!父亲每次说到这句话,表情格外凝重,很有仪式感的那种。
在大伯家吃完晚饭,大妈和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着。他和大伯在房子里坐着,抽烟喝茶,聊起了家常。
“你爸啊!真是个大好人。咱们村里谁家盖房子了啦,谁家子女结婚了啊,谁家老人住院了啦,谁家孩子上大学啦,只要找到他,那是有求必应。我和你家对门,看到的听到的多了去,不知道帮过多少人哩。如今像你爸这样的人,很少了。只可惜这么好的人!竟然早早走了。”
“大伯,我有个想法,想把我爸的存款取出来,全部捐给村里的有困难的孤寡老人。”大伯抽着旱烟,竟然没有说话。
去银行跑了好几次,他才发现父亲、母亲在银行里竟然只有一千多元钱的积蓄。他难以置信,银行里的同学却两手摊开,摇摇头。他找到大伯谈起这事,大伯也镇定自如。
“你是知道的,你爸经常借钱给村里人、给亲戚。我估计,他那些工资,除了自己花销,基本都借出去了。”
“可是家里没找到任何借款手续,这几天也没有一个人来说过啊!”
“唉,世道变了,人心坏了。你父母都不在了,你们又不在家,屋里人来人往的,乱糟糟的。谁还能想起这些事来,只忙着招呼着后事。说不准是谁已经把那些收据拿走了,也说不准你爸借钱给人就不要手续,谁知道呢?……现在的人,为了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哦……是这样?”梁红卫想起父亲借出去那么多钱竟没有了一个音讯,他竟然还有捐款的想法。他心里有些堵得慌,顿感失落,沮丧。
梁红卫决定明天就返城,他知道以后回来的机会更少了。
晚上,他坐在父亲母亲的遗像前,感慨万千。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他要走了,可是,再也没有惦记他回来的人了。父母没了,家也就没了。他真成了孤儿了,他真成了漂泊在外的游子了。家,只能永远在心里了。
夜深了,他转辗反侧,无法入睡。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点燃了烟,来回踱步。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似乎没有停留就很快离去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没有人啊!转身时,才发现脚下有个大大说的信封。
奇怪,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婶子:王杏花
2010年12月5日
他展开信纸时眼睛就发热了,一股暖流顿时温暖了全身。心里的乌云迅速散尽,一片阳光照亮了他的心头。
他想起杏花婶子前几天的操劳,总是天没亮就第一个赶到家里,很晚了才回去,像个主人一样照应着里里外外。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村里跑东家走西家,无论到谁家都会有一口饭吃。尤其是在杏花婶子家,总少不了给他一口零食吃。那时候,杏花婶子刚嫁过来不久,走路很轻盈,悄无声息的就猛然出现在他身后。两条麻花辫又粗又长,用红色的绳线打着蝴蝶结,在身后舞动着,格外好看。
他似乎还看到了许多小伙伴,已经聚拢在了他家门口,和以前一样,憨憨地咧开嘴,眯着眼地笑着。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他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牙,低吟着。妻子匀称地呼吸着,已经入梦很久了。